济南城。
晨光刚刚照到府衙的屋顶，仆散忠义已命令升堂审案。
仆散忠义大步从侧门走进大堂，往桌案后一坐，判官仆散仁寺随后一立。
都指挥使完颜里真、副都指挥使卓鲁重光、少尹石元、历城县令郑韵和、司狱官、两名军典以及府衙内的推官、府教授、知法等官员分列左右。
仆散忠义扫了一眼低着头的众下属，拿起惊堂木一拍，“可恨！竟然栽在这帮乌合之众手上。”
众官员吓了一跳，胆战心惊，知道这位府尹是个对自己要求极严的人，对手下也一样严格，工作认真，效率极高。还精通汉文和女真文，要知道女真文是刚刚由完颜亮组织编制的，能了解的都不多，熟悉的更少，而仆散忠义只用了一个月就精通了。
“这事不能全怪你们，怪我看走了眼。”仆散忠义语气人和了些，看着副都指挥使卓鲁重光，“西城门昨天怎么回事？”
卓鲁重光上前一步，“禀大人，昨天西城门被强人乔装占领了，又破坏了城门，使得城门无法开启。”
“当值的是谁？带上来。”
“昨天当值的城门官和他的四个手下都已被害，衣服都被人削走了。”
“什么时候被害，知道吗？”
“仵作已经查过了，应该是前天夜里。”卓鲁重光很认真，工作也做到了前面，仆散忠义比较满意。
“谁负责昨天上午的巡查？”仆散忠义的眼光扫向他身后的两名军典。
都指挥使代他们二人回答，“他们一个在西郭守刑场，一个在府衙守卫。我安排了一名公使巡查四门，他重点巡查其它三门，西城门未巡查到。属下已治了他渎职之罪，打了二十板子，如大人认为不妥，属下愿领督查不严之罪。”
“二十板子重了。你以后要多加督查，本次西城门失防是我的错，过不在你们。”其实他是有顾虑的，担心防备太重还引起反贼惊觉。他现在有些后悔，该在西门附近埋伏一支重兵的。
他继续问都指挥使完颜里真：“西郭的人都抓住了没？”
卓鲁重光代上司回答，这是他的工作，“大人，昨天午时西郭共有一千四百八十四人，一个都没有走脱。其中：八百六十二人在西郭登录册中有记录，六十岁以上老人、妇女、十四岁以下儿童登记后放回，其余逐一审问后有担保的也放回，只有十二人无人担保，现还押在丁字街；一百九十三人在东郭登录册有记录，审问后有担保的也放回，只有十五人无人担保，押丁字街；二百七十六人为城内登录册上的居民，因他们家世清白，登记后直接回城；八十六人为郭外村民，放回老妇儿童，扣下三十四人，命他们所辖村官今日前来认领；还有六十七人是无法核实身份的过路旅客、流浪汉和乞丐，也被押丁字街。丁字街共押人数为一百二十八人，前大人定夺他们的去留。”
仆散忠义点点头，“做得很仔细。这一百二十八人有登记册的都放了，重点审问无法核实身份的人。那些假扮强盗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这次首先按判官大人提供的特点特征抓捕，名册上只有五人，但因特征相同比较多，且都戴大草帽，一共抓了二十四人，也最先审问。他们都自称是流浪过来的，前晚被人邀请，要他们昨天中午去做游戏，穿上别人提供的衣服，到他们指定的地方去，每人百文钱，做得好还有重奖。所以他们听说有吃有钱的、还好玩就都参加了。”
仆散忠义明白，对方用了障眼法。“东南两门呢？少尹大人！”
石元瘸着腿上前，“大人，我去南城门，带上人从城墙上赶到东门，火还没有救。南城门又火起，又往回跑，回来却没见到强人。不曾想强人又赶到东门，等我带人过去时却靠不上去。他们在城墙上堆起火堆，后面埋伏了弓箭手，我们冲了五次也没冲过去，守城兵丁没配盾牌，挡不住弓箭，我们六七个人都受了伤。”
“这腿是昨天受的伤？”仆散忠义关心问，见石元点点头，“你一文官，能如此勇敢，已很是不易，赏你两贯钱。你回去休息吧！好好养伤。”石元谢恩后退下。
转眼望向府衙推官卓陀班浩，“你下去巡查一下四门，加强一下守备，看看需要加配些什么器械，回来报我。”
“是！”卓陀班浩领命而去。
仆散忠义转向都指挥使完颜里真，他急忙上前：“大人，昨夜搜寻了一夜，也审问了附近的村民，陆上没有任何可疑大队人马通行。查清楚了，他们是走的水路，船已经找到了，它是昨天凌晨从潘家码头离开的，今天凌晨才回到了码头，私自离开了一整天。我已把船主和一干人全部带回府衙，正在堂外候审。”
“押上来。”
四名公使带着三个人走进大堂，两男一女，押着他们跪在堂前。
仆散忠义一拍惊堂木，“谁可是船主？”
“小人吴为正是，这是我老婆和长子吴锁。”
“你们昨天受谁的指使前往冷水沟一带渡人过河？”
为首中间的老汉一叩头，“禀青天大老爷，小人前天在祝阿镇进货，昨天一早发船，下午到的潘家码头，下了货就休息了，今天一早就被军爷带了过来。昨天上午我们过的冷水沟，没有渡过什么人，何况装了一船的货，吃水深，冷水沟是靠不了岸的。请大老爷明察。”
仆散忠义看向历城县令郑韵和，“韵和，他说的冷水沟情况可属实？”
郑韵和上前回话，“回大人的话，冷水沟是一季节性港口，夏天水位高，什么船地可以靠泊，冬季水位低，船不好靠，满载船是靠不了的。”
完颜里真一拱手：“不对，我们问过码头管事，他们是前天下午到港下的货，也查过了他的船舶记录，的确是前天到码头。还在遥墙查了他的两个伙计，他们是前天到了后就回去休息了，他们的村官可以证明他的两伙计在家休息了一天。”说完呈上船事记录册和两伙计及村官的证言。
那三人跪在地上，一齐叩头，齐声叫喊，“小人冤枉。”
郑韵和询问完颜里真：“都指挥使大人，船上可还有其它伙计？凭他三人是不可能把船划上冷水沟又摇回来的。”
完颜里真回道：“没有。但他不会另请他人，要知道，船事记录册上写得很清楚，十月二十二到的码头，这还能有假。他在狡辩，请大人用刑，他自会交代的。”
船主跪着上前两步，“大人明察，船事记录册上记的十月二十二到的码头，今天十月二十三，没有错呀！”
“吴为，你糊涂，今天十月二十四了。”郑韵和喝住吴为，向仆散忠义禀告：“大人，吴为为人老实，其次子吴成在县衙为吏已有三年，应不会欺骗大人。请大人明察。”
仆散忠义一直在观察他们，察看他们的神情，听他们对话，感觉有些不对。回头叫过旁边的仆散仁寺，低声向他吩咐了几句，仆散仁寺转身回了后堂。
仆散忠义对着吴为发话：“那你说说你去祝阿镇进的都是些什么货？”
吴为就掰开指头数起来，开始几件还清楚，后来就越来越说不清楚了，需要他儿子吴锁在后面改正和补充。
仆散仁寺从后堂带了一个女子进来，那女子上前把住吴为的脉搏，掰开吴为的眼睛和嘴巴，又去查了另外两人。然后回身向仆散忠义施礼：“大人，他们的确和大人估计一样，有中迷香的迹象，中毒还很深，很可能沉睡了一整天时间。”
“有劳了。”仆散忠义拱手施礼。这女子正是漠北八雄的蝰蛇郎君，验完就回了后堂。
仆散忠义走下堂，看着吴锁，问道：“你们今天早上起来可发现有何不妥之处？想仔细了告诉我。”
吴锁见大人在问他，认真思考起来，“大人，早上起来比平时要晚，人也晕。只是奇怪船甲板很干净，本来伙计们走之前我是叫他们把甲板洗干净再走的，他们都说下了一天货，很累了，也想早点回去和家人团聚，答应回来再洗的。我正奇怪，早上起来怎么变干净了。”
仆散忠义回头对完颜里真说：“你们查过船上吗?是否和他所说一致，可还有什么发现？”
完颜里真回答：“大人，甲板是很干净，我也以为是他们为了掩盖痕迹才进行清洗的。”
仆散忠义对吴为三人说：“驾你的船从潘家码头到冷水沟需要多少人？有行多长时间？”
吴为回答：“大人，驾船至少要七名男丁，一人掌舵，六人摇桨，还要是熟手，大约需要四个时辰才能到，下水就快多了，只要两个多时辰。”
仆散忠义一挥手，“你们走吧！”吴为等三人退了出去。
郑韵和说：“大人，肯定是有人借了他们的船，我这就去查一下。”仆散忠义点点头，回到桌前坐下。看着郑韵和离去的背影，暗自叹气，对方做了这么连串对策，只怕查也是白查。“卓鲁重光，你仔细查问那些假扮之人，请画师画出委托他们之人。审问之时，多留心，这些人里很可能就有鬼怪！这些家伙，迷惑了我，也迷惑了你们，如果真没鬼，就放了吧。不过得让他们陪你们的巡查公使一起，享受二十板子。”
卓鲁重光笑着拱手答道：“是！”
“完颜里真，你回军营加强巡逻，搜寻可疑之人。”
完颜里真拱手答道：“得令！”
“传本府之令，宵禁三天，三天后放开城门。三天内需要进出城门必须有本府的令牌。大家辛苦了，有情况及时报告。”说完起身带着仆散仁寺回后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