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二团战士原本在草坪上练习拼刺,忽然间,乌云翻滚,雷声隆隆,瓢泼大雨立马落下来,训练只得结束,郭忠口头告知等会招开干部会议,大伙冒着雨回到宿舍时衣裳差不多已经淋湿,忙着洗澡换衣裳。郭忠也不例外,换好衣裳坐到床前,他点上一支烟,他想自己的儿子们,上午在操场练习拼刺时他听到正西方向响起隆隆的炮声,虽然声音隐隐约约不是太大但他猜得出是从郭家庄方向传来的,因为临走时他做过判断,要不了几日鬼子一定会来报复……不久,排级以上军官陆续走进来,坐在床边或者坐在椅子上。其实,并没有军事精神要传达,也没重要任务需要布置,只是长官与下级军官足膝谈心而罢。因为从走进国军兵营当天他就看出队伍里存在不少恶习弊端,组织纪律性松懈,说话办事刁二郎当,心中无目标做事无劲头,只知道当兵吃粮吃粮当兵,胸无大志养成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恶习。目前要做的是启导教育这些战土,使他们树立起为人民为正义为荣誉而战的理念观点。比如古时候上阵杀敌前擂鼓助威一般,他要趁早地给迷失前进方向的战士打气鼓劲政恶习,使他们走上正确的从军身涯。他知道要想真正地改造好一个士兵的德行又谈何容易?根本不是三言两语三天两晚就能做到的,俗话说的好,江山好改,本性难移。
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已是少校级军官的贺老三说:”团座,你还是讲讲那天夜里刀劈鬼子的事吧。直到现在我都没弄明白,日本人可不是好惹的,鬼见了都会怕三分,你和你的儿子们哪来那样大的勇气和狠劲?当时真的一点都不怕?”
马彪说:"是的,我琢磨了好久也没弄明白,日本人杀人魔王你们都敢惹?真是了不起!"
郭忠说:"没有亲临现场你们肯定不晓得,二儿子郭列看见鬼子兵正要施暴污辱关在院子里的妇女们,其中就有他的未婚妻肖春桃。当一个男人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就要被奸淫的时候,他能忍气吞声地站在那袖手旁观?他抱着必死的信念冲进院子跟敌人拼命很正常。三儿子郭恒见自己的哥哥势单力溥打不过敌人就纵身跳进院子去帮忙也很正常。这时候作为父亲我就站在院墙外边,我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儿子们陷入困境而不顾?俗话说儿走千里母担忧,儿女是爹娘身上的一块肉他能不为儿操心?"
贺老三摆摆头说:"那倒是,就拿我爹娘来说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关心我为我操心,早些天还在托媒人给我说媳妇……。"
"我想问一句,你见到的人当中有没有不疼爱自己儿女的父母?你们肯定会说没有!不仅仅是会疼爱自己儿女,而且是非疼爱不可命中注定!你们晓得为啥子吗?因为爹娘从小到大一点点把自己的儿女拉扯大不容易,成人后又希望儿女们能结婚生下子女,子女成人后又希望结婚有个子女,就这样一代代希望着繁衍着才使得人类不至于灭绝……人不愿死,车不愿翻,天经地意的事。当看到自己儿子被敌人刺杀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豁出命去保护儿子!”
马彪自言自语地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以前我却不懂得这个道理,以为……。"
郭忠说:"从怀胎十月到哇哇落地,再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儿女拉扯成人很不容易啊!可以这样说,儿女身上的每块肉每滴血都凝聚着爹娘的艰幸和困苦,天底下就没有情愿让自己骨肉遭罪的父母……。”
贺老三深受感动,说:"你的儿子们真够厉害的,有机会能不能让我们见见他们?”
郭忠说:"没问题!天长日久以后有的是机会,说不定有一天他们会走进军营跟你们同吃一锅饭,那时候还需要你们关照一下……。"
这时候,守吊桥哨兵穿着件雨衣匆匆忙推开门跑进来,说:"郭团长,有人找你!"
望着哨兵着急的样子,郭忠站起来问道:"下恁大的雨,哪个找我呀?"
哨兵抹去脸上正淌着的雨水说:"一个男孩,单单细细的个头,骑着匹白色战马,掂着关公刀,他说有急事要找你,拦都拦不住,现在人已经冲进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还没等哨兵把话说完,郭忠已经猜想到来人是谁,暴露连天啊小宝跑来必有大事。他推开哨兵跑到门外雨地里抬头望去,他看到了自己的儿子郭小宝,提着关公刀,骑在马背上,头戴日式钢盔,赤着两只脚板,军服破烂贴在身上,黄豆粒大小的雨点正拍打着他和他骑着的那匹战马,雨水和血水哗哗地从马背上流淌下来……他跑上前去叫了声:"儿子!到底咋回事?"
郭小宝认出站在自己面前的身穿国军军装的就是自己的父亲,他纵身跳下马说了声:"爹快去帮忙,八百多鬼子兵包围了郭家庄!"话还没说完他晕倒在泥水里。
郭忠上前两步抱住自己的儿子喊道:"哎呀儿子,你醒醒醒醒啦?"他抱起儿子跑进屋放到床上,脱掉糊满泥土的军服伸手摸摸他的肚子,后背贴肚皮毫无疑问是饿的,朝着贺老三他说:"快去食堂搞点吃的来,越快越好!"
”是!"贺老三答应着走向门外,消逝在雨地里。
郭忠转向马彪大声说:"命令二团全体官兵和轻骑队四十几个人到营房外集合,记住把轻重机枪和仓库存放的弹药统统给我搬出来,战况紧急刻不容缓,快去准备。"
马彪朝外走着,来到门口他回过头说:"团座,是不是先和潘旅长打个招呼?万一他有别的想法到时候不好弄!”
郭忠抬头朝马彪看了看,说:"那不是你担心的事,你只管执行我的命令就行了!潘旅长那我会向他解释的,我不信他会见死不救不给我这个面子,赶紧集合队伍,快去!"
"是!"马彪行使军礼然后转身跑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