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些没意思了,母亲,我们今日便算是分道扬镳吧,以后我无论飞黄腾达还是一贫如洗,都跟您没关系。”
李氏愣了愣,咕哝着:“没关系就没关系,你这残破的身子,只怕嫁给了王爷人家也会退货,我在就不指望你能给你两个妹妹谋个好前程,走吧走吧,少一个人吃饭我还省了呢!”
李氏吊着脸走后,宁瑶锦手里拿着四张地契翻看了下,“薇姐儿,你还打算说么?”
宁瑶薇收回了视线,“四姐姐,借一步说话吧。”
宁家三姐妹终于走出了衙门,县丞大人可算出了一口气,连忙叫人送了饭过来,狼吞虎咽的吃着,一边吃一边跟师爷哀叹道:“宁家也不知道是有福气还是遭了丧气,哥儿们没一个成材的,倒是出了两个有能耐的姐儿。这俩人多亏是生在了咱们昭阳镇,若是生在了宫里头,那可有的斗了。”
师爷一边扒饭一边点头,这两个姐儿他也听说过不少,塞了一大口肉到嘴里,口齿不清的说:“大人,您绝不觉得,这宁家的两个姐儿就跟说书先生说的三国一样一样的,一个诸葛亮一个周瑜,都是顶顶聪明的人物,可偏偏得对着干。”
县丞大人思考了一阵,点头:“有理,你倒是提醒我了,一早上审案子累死我了,下午咱们去听书去!”
茶楼里。
说书先生的口技引得真真好评,叫好声喝彩声不绝于耳。
宁瑶锦和宁瑶薇分坐对面,宁瑶萍又戴上了斗笠面纱,坐在柱子后面的位子上,三个人点了一壶庐山云雾,一边品茶一边瞧着说书先生的精彩表演。
宁瑶薇淡淡道:“四姐姐难道不着急知道你母亲去世的内情?”
“着急啊,可着急有什么用,总得你心甘情愿说才行。”宁瑶锦杯中已经见了底,她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又给宁瑶萍续上,手指沾了水在红曲柳木的桌子上一笔一划的写着,渐渐的成了一个“真”字。她说:“我要的是真,薇姐儿你应当我明白我的意思。”
宁瑶薇笑了笑,“自然明白,我现在一无所有,所有的凭借都来自于四姐姐的守信。”
“你说出了我想要的东西,我自然会守信。”宁瑶锦用手帕把桌子上的水渍擦干净,终于从说书先生那头收回了视线:“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宁瑶薇也笑:“四姐姐聪明绝顶,怎么就想不透呢。你母亲死了,得利最大的人,就是最有动机的人。”
这句话说的有道理,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母亲的死,除了对汪家和她们兄妹二人是个噩耗之外,于好多人来说都是好事情。
李氏和孟氏得到了巨额的财产;宁嘉年和明珠公主不用再被束缚可以双宿双飞;这是最直接的几个受益的人,所以她一开始就把目光锁定在了宁嘉年身上,孟氏和李氏也出过不少力。
后来再往深里想一想,宁老太太原本是宁家的顶梁柱,可一封圣旨却赐了一个郡主的儿媳妇下来,她对母亲的懦弱不满意,或者说,如果母亲不在了,她才能更好的控制自己和哥哥,不断的为宁家铺平一条宽阔的富贵之路。
自从母亲故去那天,宁老太太一直在佛堂念经,恐怕也是因为心中有愧。
这些人虽然有些互相看不顺眼,可在杀死母亲这件事情上,组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
明明一切都可以理的很顺,动机、举止,每一个人都能对的上,可好像还是缺了点什么。
方才听说书先生说了一段《五典坡》,她才幡然醒悟。
下手的时机。
为何偏偏是那一天?不是前也不是后,不偏不倚正正好,是那一天。
四月初二,本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要硬是说特别,就是那天下了开春一来的第一场雨。
雨水可以洗去许多痕迹,自然也能留下许多痕迹。
比如泥脚印。
宁瑶薇说:“你母亲故去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明珠公主从大内偷了毒药偷偷的买通了人放进了你母亲的药罐子里,二伯父明明知道一切却不加阻止,默许和纵容了这一行为。原本毒药已经起了作用,可那天你母亲喝了不少牛乳,牛乳有解毒的功效,或许是中和了一部分毒性,所以在白芷去试探的时候,她醒了,一口一口叫着二伯父的名字,控诉着他和明珠公主的阴谋。这件事如果说出去了,明珠公主或许没事,但二伯父势必要被汪家为难的,祖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着郎中进去,又灌了她一瓶断肠草汁,这一下,才算是真正的死透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宁瑶锦盯着一处出神,好半天了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落点却是在茶楼的一个柱子上。
“你继续说。”
宁瑶薇喝了口茶,“怕宫里的人和汪家问起,祖母交代了一家老小,对外只能说你母亲得了疾病故去,不是善终,所以不能风光大葬,也不能葬入宁家的祖坟。她在西边的山坡上选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位置,交代人连夜去埋了她。可明珠公主却觉得恨意还是不得削减,直接把人的尸首扔去了荒郊野外。我说完了,就是这些。”
宁瑶锦脸定的平平的,没什么其余的表情:“所以我母亲就是被这些人联合杀死的,对吧?”
“对。”
“那你呢,你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宁瑶薇早就料到她有此一问,淡淡道:“我啊,就跟现在一样,看着台上所有人粉墨登场,完完整整的看了一出戏。”
“李氏和孟氏谋夺宁家的财产,你没有出谋划策?”宁瑶锦冷笑一声:“人,远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无辜。”
“或许吧。”宁瑶薇说:“四姐姐,从小到大,你是宁家姐儿里头最风光的一个,祖母宠着你,其他人都说你是郡主的女儿不能得罪,就连长大之后你都能靠着一首酸诗名声大振,引得太子和燕王为了你差点动干戈,南陵王其实他说要娶我,不过是为了引起你的主意,试探你的心意。你的眼中谁都没有,太子、燕王、南陵王,我费尽心力想要嫁的人,你全然不放在眼里,这些人却都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你四姐姐,我很嫉妒,我嫉妒的快要发疯了,可我依然还是没能斗的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