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南歌淡淡笑道,“我就是一个江湖艺人,二位无需提防我。况且,我要是有心害你们,又何必说刚才一番话。”
舒胜男想了想,他说得也没错,要害她的话,何必费心思帮她写这样一道文采飞扬的折子。她拉开晏平乐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都说看人先看眼,也不知这套管不管用,反正她是没看出什么阴谋诡计。她内心挣扎了下,还是将纸卷成轴,递给了他,“我相信你,那就辛苦先生了。”
“九小姐”,晏平乐还要拦她,舒胜男摆手道,“这就是个求情请罪的东西,又不关乎身家性命,能送到固然好,送不到也没关系。我相信景先生算的这一卦,此次回京,我必能遇难成祥。”
景南歌有丝玩味的看她道,“舒小姐,这信一人,如同赌一场大小,是输是赢,还得待事成后再见。”
舒胜男晃了晃脑袋,笑道,“我这人吧,运气一向不太好,还希望景先生能助我转运。”
景南歌微微地回了一笑道,“恰恰相反,我运气到是出奇的好,否则今日也不会遇到舒小姐。还有一事,请舒小姐借我件随身之物,我也好向太子府的人证明身份。”
“你还想得真是周全”,她在身上摸了摸,也不知哪个才是“舒胜男”的随身之物。
晏平乐递过来一块牌子,“这是上将军府的腰牌,京中无人不识。”
“如此甚好”,景南歌欣然收下,起身收拾东西,“我还是趁早赶路才好,以免夜长梦多。”
虽说这事办得实在草率,但舒胜男还是觉得心口一块石头落了地,况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坚信,女人的第六感一向挺靠谱的。
送走了景南歌,舒胜男与晏平乐慢慢往校尉府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晏平乐总是惴惴不安,几次想要返身去追景南歌,都被舒胜男拦下,她一派云淡风轻道,“只是道请罪折子,用不着这么挂心。”
“九小姐,防人之心不可无,况且这个景南歌神秘兮兮的,依我瞧,他才不是什么江湖人呢。就凭他的出众文采,哪个府门不愿招他为食客。”晏平乐忧心不已。
舒胜男仍旧负手前行道,“我承认,我是看不穿他,但正因如此,我才想搞明白,他这么积极帮我的用意是什么。”
晏平乐一愣,“九小姐是想……”
“我总觉得,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含沙射影着什么。他说要我日后付他卦金,那他肯定不会轻易从我身边消失。或许,他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又或许,他只是怀才不遇,想寻个机会……唉,管他呢,等日后咱们回了京城,就知道他的真实目的了。”
晏平乐稍感安心的点点头,并非是为景南歌,而是为她,他一直担心失忆后的舒胜男心境澄明,易遭人设计,可听她刚才所言,往日里胸有城府的舒胜男似乎正一点点地回来。只是,他不知为此是该喜,该忧?
回到校尉府,石贲已备好丰盛夜宴。昨夜回来的仓促,今晚这顿饭,才算是正经的接风洗尘。
舒胜男受宠若惊地在客位坐下,丫鬟们捧着佳肴鱼贯而入,她的目光控制不住地往那一个个精致碟子里瞥,各种大荤鱼肉,精致茶酥小点,无不惹得她口水涟涟,连石贲什么时候举杯向她敬酒都没留意。
晏平乐与她邻桌而坐,暗暗伸手戳了她一下,她这才回过神,讪讪端起酒杯,“多谢石大人盛情款待”,豪迈地仰头一饮而尽,没成想啊……酒劲冲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脑中炸开了,她紧皱着眉,咬牙拼命地忍住,这种场合,她决不能丢脸。
“舒将军好酒量,再满上!”
侍立一旁的丫鬟听命地提着酒壶就过来了。
舒胜男还没来得及开口,又是倒了满满的一杯酒。她头疼地抓抓耳朵,哪想到古人会喝这么烈的酒。
“那个……”她还在想着怎么婉拒掉时,那边石贲没眼力地又开始敬上了酒……
“舒将军大人有大量,此次是末将驰援不及,害得将军……算了,什么也不说了,我自罚一杯,也请将军务必饮下”,说完,石贲干脆利落地一口喝光。
舒胜男尴尬地苦笑几声,以她一个勉强能喝鸡尾酒的人,哪能做到伏特加一口闷啊。
正苦闷着呢,晏平乐抢过她手中的酒杯,“石大人,我家小姐身体尚未复原,不宜多饮酒,这杯我替她喝。”
石贲也不拒他替酒,反而提议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能只喝一杯,必须三杯才可以。”
“这怎么行”,舒胜男担忧地看向晏平乐,想到他还一身伤,大夫让他一滴酒也不许沾的。
晏平乐冲她笑笑,道,“九小姐,平乐自小是在酒罐子里泡大的,这点酒算得上什么”,爽快地连饮三杯后,面不改色地向石贲展示下了空酒杯,示意还有什么,放马过来。
石贲拍手大笑道,“难得遇上晏兄这样好酒量的人,敢不敢与我拼上三大坛?”
“啊~~不用了吧”,舒胜男的脸立刻皱起来。
晏平乐却应战而上,“乐意奉陪。”
这一夜,舒胜男哪还有半点吃的心思,满眼都是盯着晏平乐,心知他不想让自己在石贲面前丢脸,但这么个喝法,她实在担心会喝出人命。
十斤一坛的烈酒,三坛下肚,晏平乐与石贲二人都头重脚轻地在打晃儿。
舒胜男赶紧搀住晏平乐,再也看不下去,声音裹挟着怒意道,“好了,今天就喝到这儿吧。石大人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说完,扶着晏平乐就自顾自地往外走。
一回房,晏平乐就瘫倒在床上,醉如烂泥。
舒胜男守在他床边,也不知该怎么照顾醉酒之人,所幸他就这么一直沉沉睡着,没有耍酒疯折腾她。
她起身搓了把湿帕子,坐回床边,轻轻为他擦洗着脸,他像个小孩子似的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舒胜男好笑地摇摇头,一戳他额头,“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喝酒,要是再敢喝,看我这么收拾你”。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在训醉酒丈夫的妻子,忍不住就捂嘴笑了起来。
突然,她吸吸鼻子,似是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不由奇怪地四处扫了眼,这才发现后窗上一条火舌已经烧了进来,火势蔓延的速度极快,转眼,整扇窗子只剩下一个黑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