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满了豌豆一箩筐,郭小宝朝着远处正忙拔草的三哥打了声:"哥,我先回去了,爹正等着豌豆荚做饭呢!"说罢他扛起筐子往回走,进了庄绕过两块杂树丛,拐上了一条狭窄的小路,瞅着小路两边密密麻麻的一人多高的狗橙树,又看了看吃牙咧嘴怪的又长又尖硬的刺头,提防着他不想让它们给刺伤了。行走在狭长阴暗小路上,他的心里有些紧张,就在这时候他听到附近有人说话,顺着声音望去他看见前头走过来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家伙,他们背着枪边走着还不住地朝四处张望着,看上去好像在寻找什么物件。"呸!狗仗人势东西!"他狠劲地吐了口吐沬,因为他已经认出来人是谁,心想,是避开他们还是继续往前走?若是退回去肯定会招来尹武的笑话,他们会以为姓郭的害怕他们?走过去不能后退半步惹人笑,我倒要看看这些家伙们耍的啥花招,想到这他硬着头迎了上去。
其实,尹武已经看清迎面走过来的少年是谁,他带着还乡团几个打手就迎了上来,见小宝噘嘴垮脸要从身边闪过去,他叉开双腿拦住去路,说:"喂,站住!正满庄子找你呢小子,想不到在这碰见你。问你话,看见你家那条大黄狗没?我有急事找它!"
郭小宝懒得理采这帮人,他扭过头去没好声地说了句:"没有!"
〝你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家大黄狗咬伤了我一个弟兄,已经畏罪潜逃跑的无影无踪了。你是大黄狗的主人,你必须要表个态!"见少年绷着脸不说话他又说:"我给你两种选择,要么你把大黄狗交出来任凭我们处置,要么你跟我们去保安团受审,你倒是说话啊?”
郭小宝怒火胸中生起,他回过头来大声地说:"你别诬赖人行不行?我家大黄狗从来都没咬过人,不信你问问庄子上的人?"
"想耍赖是不是?"尹武伸手抓住小宝的领扣,说:"小子,你还嫩了点!年纪轻轻脾气倒是不小,想跟我玩横的你瞎了眼了!告诉你庄子上有好几个乡亲亲眼看见了,他们认定是你家那条大黄狗咬的,你还想赖账不成?快把黄狗交出来!"
郭小宝推开尹武大声地说:"你胡说八道,我家大黄狗它从来都没咬过人!"
尹武恼羞成怒差不多就要跳起来了,妈的不但死不认账还口吐狂言伤人真是反了天了!他上前两步伸手拧住小宝的衣裳叫道:"你个有娘养无娘指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就是这样对人说话的?你娘算是没做好事白疼了一回,生出了你这个野种子,野种子你懂吗?"
少年心中怒火烧,郭小宝被尹武的这句话给激恼了,他不允许别人背后议论他的娘说他娘的坏话,何况站在面前的这个家伙当面辱骂自己的娘亲还骂他是"野种子"?他麻利地推开尹武抡起了拳头,这一瞬间他的眼前闪过六年前和娘分手的那个场景,六年了那个场景他不知想起过多少回!
屋外飘撒着秋风秋雨,漆黑夜天气比较寒冷,他和往常一样早早地躺到床上,快要睡着的时候他隐隐约约听有人小声地哭泣,他好奇地探出半个头往外瞅了瞅,他看到娘坐在床边正抺眼泪,娘说:"就要分手了,总该跟儿子们告别一声吧?这一去还不晓得啥时候才能回来。小宝痩的皮包骨了,当娘的实在不忍心丟下他啊!"
父亲坐在旁边的劝说道:"你放心地去吧,哭啥子?家里不还有我吗?你不晓得我惜子如命?我会好好地照顾他们的!"
娘小声地哭着站了起来,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儿子,终于她抹去眼泪朝外面走去。
"娘!"见娘要走他掀开被子"噌"地一下跳下了床,他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紧紧地抱着娘的腿哭着说:"娘啊,你不要走,你不要丢下我,我不让你走!"
娘蹲了下来抱着他哭着说:"儿呀,娘也不想离开你啊,只因家里太穷没饭吃,娘想出去打工挣点钱,回来好给你买米做干饭吃,看你瘦成这样,娘心疼啊!"
他流着泪晃着娘说:"我不想吃干饭,从今往后我再不想吃干饭了,我不叫你走啊娘!"
娘抚摸着他的头发安慰说:"好儿子,娘听你的,娘不走了,以后呢娘在家陪着儿子!"说着话她把儿子抱起来放到了床上,直到把儿子哄睡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朝四周看了看发现娘不见了,他猜想一定是娘等他睡着了起身走了。他赤着脚跑到后岗上那棵大槐树下,踮着脚往正西方向眺望,希望能够看到娘的影子,等呀等忘记了饥饿忘记了时间,日出等到太阳落,一等就是一整天,还是不见娘回来。这时候,天完全黑了下来,他垂头丧气地转过身往回走,回到草屋里他扑到床上放声痛哭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年夏一年月复一月,春夏秋冬也在不声不响的轮回交替着,他呢他渐渐地长大起来了,但盼娘回归的心思去一直没有改变过。他还给自己宽心自己劝自己:"不要着急别想了,说不定哪一天娘会突然间出现在草屋里,那时候不就可以天天和娘在一起了吗?他耐着性子等啊等继续等下去……俗话说打人别打脸说话不逗短,他被'野种子'这几个字完完全全地激恼了,忍无可忍就得出手这是他的性格,他的牙齿咬得咯咯响,抡起拳头狠命地打了过去。
〝哎哟!"尹武惨叫了一声伸手捂住了脸巴子,疼痛难忍啊他蹲到了地上,心里边叫苦不迭:"啥种出啥苗啥葫芦锯啥瓢,活生生的一个年轻时的郭忠!人说一娘生九子九子九条性,他们却不是,四个儿子都是一个德性,出口伤人举手打人,纯粹是几头倔驴子!今天老子要是不一枪崩了你老子就不是他尹保长的儿子,以后还怎样在世上行走?"他伸手掏出手枪朝手下们晃了晃叫道:"大胆刁民竟敢暴打公家人,你们还愣着做啥子?抓起来,抓起来!"
四个打手抡起枪托扑向少年,少年后退着避开了狂打猛砸过来的枪托子,瞅准机会他举起拳头照着冲在前边的一个打手的眼睛就是一家伙,这一招叫做击其门面关其灯;见那家伙捂住了眼睛他伸手夺了他的枪抡起枪托朝对方打了过去,连续出手左砸右打心不软,而且是招招命中不扑空……瞬间,几个打手已是鼻青脸肿胳膊瘸,有两个捂着受伤处蹲在地上**不休不再动弹。
少年横端着走向另外两个,怒目圆睁他吼了声:"来啊!平时你们不是挺厉害的吗?上来啊!"
尹武提着手枪叫嚷着:"打啊,冲过去,怕啥子怕?打!"伙同另外两个打手举着枪托子迎上去就砸。
小宝麻利地蹲到地上让过"呼呼"而来的枪托子,他就地一蹲飞起左腿来了个扫堂腿,不偏不离正打中俩打手的腿弯子,两打手"扑扑通通"先后倒下,手里握着的步枪摔进了刺丛中,慌忙地爬起来还要动手,却见少年已经闪到了他们的面前,只见他高举着枪托子,两腿前后叉开站立着,横眉怒眼好生威风啊!那少年大叫一声:"谁敢动?"
"砰砰砰!"后退着尹武举起手枪鸣枪告急,稍一定神他看到只有郭小宝一个人还站立着,难得的射击好机会不能错过,他毫不犹豫地端枪瞄准伸出手指头去勾扳机。
见状,郭小宝毫不忧犹豫地举枪瞄准,他要跟可恶的家伙同归于尽。
这时候,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传来:"畜牲,你给我住手!"
尹武大吃一惊,扭头望去只见郭恒领着自己的老父亲匆匆忙跑了过来,他伸出去的指头又缩了回来,他不知如何是好。
那么,他俩怎么会同时到来又来的这样及时呢?原来,郭恒正在地里摘豌豆,肖家二姑娘肖春桃跑来告诉他,她刚才从庄里出来扐槐花时远远地看见尹武带着一帮人正找小宝的麻烦。郭恒丢下手里的活路就朝庄子里跑,虽然他不晓得出了啥事,但他晓得尹武的德行,仗着自己是县城还乡团头目,掌握着全县治安平暴大权,尽搞些偷鸡摸狗欺男霸女的歹事,凡是让他盯上的绝对逃不过他的手掌心,百姓们看在眼里恼在心里有怒却不敢言,有人背后管他叫做混事魔王尹剥皮……他边跑边想着怎样处理这件事,来到庄里头正巧遇上前来喊尹武等人回家吃饭的尹保长,他顾不上详说细解拉起老家伙就走。
其实,尹保长已经猜到出了啥事情,因为刚才儿子带人出来寻找咬人狗他知道,念在郭家和尹家上辈是亲戚的份上,又因为他为人善和不喜欢动不动玩横动粗,更不愿为芝麻绿豆大点事就撕开面皮跟人过不去,所以他当时还劝说儿子几句:"算了,狗子咬人有啥大不了的?你别去自找麻烦自寻不痛快,你忘记郭家是啥人物了?”儿子不仅不听劝还气恼地说道:"球人物!一窝子饿死鬼穷光蛋有啥了不起的?我到要瞧瞧他们有多厉害!"说罢带着人掂着枪走出院子……自己儿子几斤几两他最清楚,快步上前夺下他的手枪,骂道:"狗日的,你瞎了眼了是吧?六亲不认的东西,走跟我回去!"伸手拉起儿子往回走。
"放开我,这没你的事,放开我!"尹武叫唤着不肯就此善罢甘休,因为他现在财大势大不同往年,何况在这么多手下面前丢人陷眼伤了面子?他一时半会忍不下这口气。原先他只知道郭忠天不怕地不怕爱管闲事爱打抱不平,却不料他的儿子们也是这种货色,真是气死老子矣!
众目睽睽之下,郭恒推着小宝往回走着故意埋怨说:"你野了是不是?连尹武老表是你也敢惹?他现在是枣阳县保安团团长知道吗?是亲三分为何况人家对我们不错?你还想咋的?看老爹回去咋收拾你,尽惹事生非,三天不打架你就手痒痒是吧?回去!〞
被老爹拉着往前走,尹武回过头来叫骂道:"郭小宝你个王八蛋,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老子要收拾你的,要是不弄死你老子就不是尹家后人,是他妈的野种!你跑不过老子手掌心,野种,杂种!〞
尹保长照着儿子肩膀就是一拳头,骂道:"放你妈的狗球屁!你不是老子的种是哪个的种?狗咬人驴踢人,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值得大惊小怪大动肝火啊?不叫你来你偏来,不好收场了吧?今的是啥日子你忘记了?满屋的客人正等着你们几个,回去吃饭,快走!"
边走着尹武依旧愤愤不平地骂道:"纯粹的野种野种子……走着瞧!"